說是要去鎮上拿東西, 第二天一早, 甘藍收拾好就往村口走去, 肩上還背了一個自制的大麻布包。

之所以選擇這一天，是因為甘藍打聽到葉長雲正好這一天要去鎮上。

果然剛剛走到村口, 她就看到了村口停著的拖拉機。

還是土裏土氣的拖拉機。

甘藍下意識摸了摸屁股，在坐前面和坐後面兩者之間掙紮了一番，還沒考慮好就已經走到了拖拉機旁邊。

“早上好啊，今天還能帶我一程嗎？”甘藍笑著跟葉長雲打招呼。

“你又要去鎮上？”葉長雲皺眉。

“是啊，只許你去鎮上, 不許我去鎮上嗎？”甘藍瞇著眼看過去。

之前在小黑市見到葉長雲, 甘藍就知道這人一定在背地裏做些什麽。

兩人心知肚明，只是都不揭穿而已。

甘藍的畫外音也很明確, 他們都在做一些不太合適的事, 既然碰到了那就是朋友, 其餘的沒話可說, 不如各管各的。

葉長雲看了甘藍一眼, 沒有說別的, 直接指著拖拉機：“上車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甘藍完全忘記了她之前還猶豫是要坐前面還是坐後面，葉長雲這麽一指, 她直接走到了前面, 擡腳坐了上去。

剛一坐下，她就感覺到了什麽：“咦，這墊子是不是軟了？”

“我塞了點稻草進去。”葉長雲說著，開始旋轉拖拉機的“發動機”, 不一會兒又傳來熟悉的發動機轟鳴聲。

甘藍伸手抓住拖拉機頂部安裝著的把手，心情都有些飛揚，對葉長雲更是大加讚賞：“我沒看錯你，你真是個大好人。”

葉長雲不說話，自顧自開車。

甘藍也不管他，屁股不疼了，她才有心思看一看這一片的風景。

說實話，這時候的空氣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好，雖然呼吸之間，鼻子裏沒有呼吸到化學氣體和汽車尾氣的味道，但卻總是時不時能聞到動物糞便的味道，還有塵土飛揚帶來的灰塵，就算不是坐在車上，也總能感覺到鼻子裏進了沙土。

除此之外，就是拖拉機機油的味道。

上次進城的時候甘藍就已經註意到了，拖拉機啟動的時候，後面的尾氣都是黑色的，聞起來更是有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，讓人很不舒服。

而這樣的變化卻在所難免。

國家想要發展，工業必須要跟上，工業水平跟不上，國家的經濟狀態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，然後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會越來越低，最終導致惡性循環。

但就算這樣，甘藍還是喜歡這樣的變化，至少她現在身處在這個時代，已經深刻感覺到了未來帶給她的便利感、滿足感和幸福感。

“呸呸呸……”

就在甘藍感性地往外看去，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，又吃了一嘴的塵土。

唉，什麽時候才能變成水泥路，再不然柏油馬路也行啊。

拖拉機突突突半個多小時後，終於到了鎮上。

下車的時候，葉長雲看著甘藍：“這幾天盡量不要去小黑市，最近這段時間抓的比較嚴。”

甘藍突然聽到這話，下意識脫口而出：“知道知道，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嘛。”

葉長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。

甘藍這才註意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，都怪自己這段時間都在算什麽日子，想著什麽時候才會不抓小黑市，結果葉長雲這一說，她下意識就說了實話。

葉長雲以看她，甘藍連忙閉嘴，腦袋快速轉起來，轉了好幾圈她迅速把話題掰回來：“我的意思是現在我手裏的錢已經夠用了，沒必要去冒險，這要是不小心被抓了，可不就是黑暗了麽。”

自從之前差點出事，甘藍已經確定小黑市不安全，而且她手裏的東西特殊，與其去小黑市交易，不如直接送貨上門，找到準確的買家，出手更快，也更安全。

葉長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：“跟上次一樣，下午三點在這裏見面。”

甘藍隨意點頭：“知道了，你也註意安全，可別被抓了。”

葉長雲笑了：“謝謝關心。”

意外從葉長雲嘴裏聽到這四個字，甘藍驚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，心裏更加警惕，總覺得這人好像哪裏不對勁？

重要的是，他竟然還笑了？

“我先走了，你也忙去吧。”甘藍走下拖拉機，小心翼翼跟葉長雲揮了揮手。

離拖拉機遠遠的，甘藍還忍不住回頭，皺眉沈思。

這家夥不會看上她了吧？

應該不會，也沒見他有什麽動作……

或者是，為了她能夠保守秘密？在算計什麽？

想到這一點，甘藍豁然開朗。

肯定是這樣！

回頭得跟他說清楚，自己一定會保守秘密，可不能讓他的算計落到她身上，她還什麽都沒做呢，要是被算計了，豈不是虧大了？

另一頭，葉長雲看著甘藍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，臉上帶著笑。

黎明前總是最黑暗嗎？

果然……

“遇到什麽好事了，笑的這麽開心？”伍糧剛一走進門，就看到葉長雲臉上帶著笑，伸出手肘戳了戳他的手臂。

“沒什麽。”葉長雲臉上的笑容瞬間收起。

伍糧後退一步：“我說，你知不知道你不笑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兇？你這樣會嚇跑女孩子的知不知道？”

葉長雲伸手摸臉：“會嗎？”

“怎麽不會？”伍糧第一次見到葉長雲這個樣子，得意洋洋湊過去，“你有沒有發現，以前上學的時候，班裏那些女孩子都躲你躲得遠遠的？”

“是嗎？”葉長雲看他。

“是啊，當然是，”伍糧一拍大腿，“你說你，怎麽就不開竅呢，怪不得年紀這麽大了還沒娶媳婦，不說你們村裏了，就說咱班裏，跟咱一樣大的，誰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，也就你，你……老婆沒有，孩子倒是一大堆！”

伍糧本來想說葉長雲不結婚，家裏沒點人氣，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葉長雲現在也不是一個人，那家裏還有三個小破孩呢。

“以前上學的時候，班裏女孩子都躲著我？”葉長雲詫異，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。

伍糧：……

“你不會一直都沒有發現吧？你就沒有……沒有喜歡的女孩子？你就不覺得以前你身邊的女孩都特別少嗎？”伍糧震驚問道，這一番對話完完全全刷新了他對葉長雲的印象。

葉長雲還是搖頭，皺眉：“女孩子很麻煩。”

“你……”伍糧指著葉長雲，好一會兒後直接甩了手，“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，你難道就沒有過想要為某個女孩子做事的想法？比如說她手裏的東西太重，幫她拎一拎？”

葉長雲突然想起之前在村裏看到的畫面，甘藍雙手空空慢吞吞走在後頭，苗木大搖大擺高高興興走在前面，手裏拎著豬骨頭，肩上扛著豬大腸。

那種情況，還需要他幫忙嗎？

葉長雲皺眉，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想起甘藍，不過還是實話實說：“有人幫忙。”

伍糧張大嘴，同情地看著葉長雲，擡手拍著他的肩：“行了，過去的都過去了，我們要想想以後，我想你很快會遇到下一個讓你願意主動幫忙的人。”

在伍糧眼裏，他腦補的葉長雲說的“有人”，也只有一種可能性。

真慘啊！

年紀輕輕的，當了三個孩子的爹也就算了，喜歡的女人竟然也嫁給別人了。

葉長雲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伍糧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沒什麽沒什麽，”伍糧自覺不再提起葉長雲的傷心事，“咱們說說油的事怎麽樣？”

葉長雲點頭：“之前說好的油，下午就會送過來，你不要直接過來拿，兩邊一起過來目標太大，我給你一把鑰匙，至少明天以後，你找人過來拉走。”

說著，他把一把備用鑰匙交給伍糧。

“行，那我就先走了，等回頭我過來拉油。”伍糧點頭，他今天來這裏，就是想要確認這批油是不是能準時到。

“對了，還有這個，你可以先拿回去，”葉長雲轉身，從其中一個房間裏拿出一小瓶油，“這是那邊榨出來的油，下午到的那批油跟這個是一樣的。”

伍糧沒想到葉長雲想的那麽周到，連忙接過油打開聞了聞：“這油可真香，榨的不錯啊，要是下午到的那批油也有這樣的質量，我就徹底放心了，還好有你，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。”

“我們是同學，這是我應該做的，而且其實我也拿了點好處。”葉長雲選擇“說實話”。

“你那點好處也是你應該拿的，我有你這樣的同學也是我的幸運，回頭這事辦妥了，我一定要好好請你吃一頓，這油我就先拿走了，也好讓廠裏的人安心，好兄弟廢話不多說，回見！”伍糧拍拍葉長雲的肩，帶著油高興離開。

伍糧離開之後，葉長雲關上大門，在裏面把門反鎖，走到其中一間屋子裏。

只是一秒，空蕩蕩的小屋瞬間被木桶裝滿，隱約還有植物油的香氣溢出。

幾個大約半人高的木桶，裏面裝滿了不久之前剛剛榨好的油。

確認分量足夠，葉長雲轉身關上門。

要離開之前，他手一晃，手裏多了一個竹筒狀的東西，跟之前交給伍糧的幾乎一模一樣。

竹筒是農村裏比較常見的容器，一根粗壯的竹子，能砍下好多個竹筒，用來裝水裝油都很合適，竹節部位稍微處理一下，蓋子也做成了，省錢又實用。

走出屋子，葉長雲只關了外頭的一道門，之前給伍糧的備用鑰匙就是這道門的鑰匙。

該做的正事做完，葉長雲走出小巷，確認好方向，拎著竹筒油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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